“咳咳...”
就在这时，从病房外边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。
听到声音，楠姐的手像是触电一般地缩了回去，她转过头来去看外边。
只见病房的门口停着一辆流动餐车，而在门的边缘，一个脑袋才刚刚躲起就又悄悄探了出来。
“请问...请问我现在方便进来吗？”
小护士红着脸躲在那里，口中发出怯怯的声音。
看来，刚才的对话多少被她听了些去。
“当...当然。”楠感觉自己的脸在烧，她把自己的两只手放在身后催促地盘，脸上显出窘迫的微笑，“请进。”
“好...好的。”不安地点了点头后，小护士这才从门口现出身来，低着脑袋走进房中几步后，她才像是惊醒一般猛然抬起脑袋，哒哒小步跑回门外把餐车推了进来。
这人啊...也不知道是该说冒失还是说羞怯。
明明是护理专业的，按理来说应该连人体都接触已久，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是这种小姑娘性格？
树生对此感到有些奇怪。
不过...他那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早已变成了单线程的机器，当餐车推到面前的时候，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自己快要饿扁这回事情。
说起来，自己好像好久都没吃过饭了...
醒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树生都是继续注射着营养液，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真正正见到了主食。
树生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人，可是身体的感觉不会骗人，现在的他，或许就连奶油小蛋糕也吃得下！
可是...
当护士将病床桌在他面前打开的时候，偌大的桌子上，却只放了一碗稠米粥而已。
树生看看粥，看看小护士，再看看楠，最后又看向小护士。
他一句话也没说...却好像什么都讲了。
小护士被这样看着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，她急得两手直抓自己衣角。
“就...就算你这样看着我...我可没有欺负人喔...我从医院厨房那边拿来时...拿来时就是这样子的...我也没偷吃过喔...一点也没有偷吃，真的...啊，你不用看餐车那边啦，真的就只有这个...喏...车子里边已经完全是空空的了，我才没有偷藏什么东西呢...嗯...不如说，我们医院的夜宵很好，所以根本就不会有护士会偷吃病人的东西啦...欸...怎么会是这个表情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，我说错什么话了吗？对不起...”
还好楠也在一旁，在好言相劝了半天之后，树生才算接受了现实。
......
树生再一次试着将手伸出，得到的结局依旧，萎缩的肌肉实在是没法将手撑起，这一次，他的手甚至都没法从被子所给的那点压力中挣脱出去。
看着这样的树生，小护士怯怯地上前一步。
“那个...”
然而，在她将话说出之前，楠就已经完成了行动。
“我喂你吃吧，树花。”楠姐是先拿起勺子后说话的，说完自己想做的事后，她才补上理由，“你的手现在还不方便吧？”
话虽如此...可是，被人喂食也未免太过令人羞耻了吧！
在树生的印象里，除了姐姐以外，还没有人对自己做过这种事情。
更别说，此时想要喂食自己的人还是楠姐...
看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近在咫尺，看着那轻轻吹动勺中米粥的樱唇，再看看勺中那清淡却仍诱人的稠粥，树生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啃哪里。
想到这里，树生感觉自己又晕晕乎乎了。
不知是楠姐的温热还是粥的滚烫传给了他，树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开始喷气的高压锅，而思想则像浆糊一般，也开始粘稠了起来...
咦...我现在是在哪...是在做梦吗？好晕...也好饿...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...是吃的？哪个才是？看着都很不错...要是我都吃掉的话，妈妈一定会骂我...所以...特别大的那个是给姐姐的，一般大的那个是妈妈自己的...小的这个才是留给我的...好好看啊，小的这个...红红的，颜色像樱花...已经开饭了吗？妈妈...妈妈...我可以...我可以上桌了吗？我洗过手了，真的，不信你看...你看...妈妈你有在看吗？妈妈，姐姐，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？我看到你们已经开吃了...那我现在开吃的话，是不是就不会挨骂？
这样想着，树生的身体微微前倾，看着楠姐那薄薄的，有如樱花般的嘴唇，树生向前探出自己。
但是树生什么都没吃到...
因为在幻觉之外的地方，那嘴唇的位置早已变动，出现在了树生触及不到的地方。
此时此刻，楠姐和小护士正在为他争吵。
“这个应该我来...应该由我来喂病人...”小护士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来，想要从楠手上争夺那勺子，“我是专业人士...的说。”
“只是喂个饭而已，哪里来的什么专业人士？”而楠则用手臂抵着小护士的身子，像是拿着篮球的父亲在防小孩。
“可是我是病人的...贴身护士，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呀！”
“可是我是病人的...好朋友，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事啊！”
“那...那要不您休息一下？这是我的...工作！我必须完成它！”
“才不要。这是我的...爱好！我想要自己来喂树花！”
“真是...啊...真是...那...那我们让病人来说，她比较想让谁来喂她！”
“好啊，就让树花来说。树花，你比较喜欢谁来喂你？”
这场争吵的最终结果，是两个人一齐向树生看来，希望得到一个答案。
而树生给出的答案是...
没有答案。
吃不到楠姐樱唇的树生向前倾倒，很快就睡着。
那困意来得实在太快，像秋风拨弄山岗。
“树花...”
楠难掩眼中的失落。
而小护士则什么话也没讲。
......
也幸好树生陷入了沉睡，不然，之后的事情对他来说，可能过于刺激感官。
在将食物放回餐桌、把病床桌收回床里之后，小护士决定给树花擦拭身体。
对植物人来说，洗澡是一件格外奢侈的事情。所以，想要保持病人身体的清爽，就需要医护人员经常帮病人更换尿布以及擦拭身体。
且不提更换尿布的事，让我们看看打码之后的擦拭身体环节吧。
许久未见树花的身体，楠在一旁不免“咕嘟”地咽了口口水。
就算自己以前经常与树花一起泡澡，但再怎么说...这也是树花的身体。有关树花的一切，楠都有种怎么看都看不腻的感觉。
如今的树花虽然依旧细皮嫩肉，可是在躺了这么久后难免过于消瘦。盈盈一握的腰身暂且不谈，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胸口，那一大片部分几乎已是皮包骨头，全然失了美感。拿着湿毛巾从上面拭过的时候，肋骨的感觉清晰可触。
看得久了，楠便感觉鼻子一酸。
树花，你要赶紧好起来啊！等你好起来后，我会给你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，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！
与之前不同的是，小护士在擦拭树花的身体时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。她就只是在那精细地擦拭，任何地方都不会抚摸过度，但也不像洗碗工擦弄盘子一样草草了事，给人的感觉...就像是工匠在爱惜他的艺术品。
看着这样认真的小护士，楠姐什么话也没说。
虽然多少还是会有点妒忌，但楠知道，这确实是对方的工作。
任何认真工作的人，都值得被尊敬。
楠所讨厌的，从来就只是大义之下所藏的私心。
所以...
所以楠也多少有点讨厌自己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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